【「我的父親是藍衣社員?」2】人海戰、巷戰、偽裝戰和諜報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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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張利民,李莉珩廖文瑋節錄
圖/張寶成提供,李莉珩、廖文瑋翻拍

民國34年在寶雞駐了三個月。35年2月由寶雞出發,到西安車站停留了三天。那時與共匪開政治協商會的關係,雙方部隊不許進入城市及交通線。由西安被服廠臨時趕製數千套警察黑棉衣,換裝成交通警察,以便向隴海鐵路東段接收。農曆12月30日出潼關,到文閿鄉車站下車徒步東進。因潼關到洛陽鐵路尚未修復,初一到澠池縣,初二到達洛陽。由義馬到洛陽途中與土共二次遭遇,他們知道我們是中央部隊而不是警察,即不敢回擊而逃散。到達洛陽後第四天我們又將警察衣服脫下穿上軍服。那時日軍已集中西宮待命遣送。

圖一 抗戰期間隴海鐵路鐵橋遭炸毀。(https://en.wikipedia.org/wiki/Longhai_railway)
圖一 抗戰期間隴海鐵路鐵橋遭炸毀。(來自維基百科

我們從潼關到洛陽,沿途看見人民八年艱苦抗日既得勝利,歡笑和熱烈迎接我們,沿途各縣送給我們包子和饅頭,都是他們過年的食品。這使我心中無限快感,也有一番的傷感。八年抗戰把日本打垮,我們全國人民有一天安居樂業,我這一群軍人也可解甲歸田,侍奉高堂。想不到勝利後第一個新年,還持槍實彈隨時準備共匪偷襲。

2月奉令移駐開封,守護六新鐵路,由大馬莊站至新鄉大鐵橋。共匪主要目標要破壞我們新鄉的黃河大橋。我率領第一隊駐新鄉,第二隊駐荊隆公,第三隊駐大馬莊。日間備築工事,夜間與匪作戰。該地一帶係舊黃河沙地,每天下午四點以後開始颳風,到天明既有陣地均被沙土填平。因此每日上午必須構築工事,三個月來日夜不停的生活,官兵疲勞不堪。這一帶是交通要道,又是河南省會的外圍,堅守這道防線的艱辛使我全隊官兵都感萬分吃力。那時河南主席劉茂恩親自到沿線來慰問,不斷地派員來慰問及送補給品。

5月中旬奉令換防,既有防務交由河南省保安部隊接替。我隊奉令調回洛陽,擔任洛陽至潼關一帶隴海鐵路修復工作。因為共匪不斷地擾亂,鐵路無法修復,調我隊擔任掩護復路工作。第一階段我隊進駐新安縣至鐵門義馬等地。這一帶是豫西有名的土匪窩,幸好幾個月也沒有多大的接戰。因為他們都是土匪,不是正規共匪(編按:部隊),知道我們是中央精良的交警部隊,不敢前來找麻煩。第二段開始進駐觀音堂,這裡也是土匪出沒之地。又是山又是黃河,他們有時也渡河來偷襲即逃回去,這不過是擾亂性的襲擊。十月進駐陝州、靈寶一帶,這是第三階段,也是完成任務的最後階段,工作比較輕鬆。7月份派人去西安迎接惠賢母子到洛陽暫住。12月隴海鐵路全部通車,乃我隊官兵辛苦所得的結果。

軍官隊裡的共匪

36年1月1日奉令調為隴海鐵路陝州警務段段長。全隊官兵撥歸隴海路陝州警務段,分為6個分所,每一分所員警120人。該段轄區自潼關至觀音堂,分段部設陝州。陝州是水陸碼頭,對岸是山西平陸縣茅津渡。既有山西貨物都由這個渡口到陝州裝車向東西運。在這段八個月當中共匪混在軍官隊裡,到處打車站,使得員工無法工作,行車更受影響。我當時不顧一切的後果,下令各分所採取一切行動保護安全,第一次打靈寶車站,向所長楊芳芬電話報告,我即下令開槍迎擊,結果打死四個軍官隊員、二個家屬。事後打聽這二個家屬不是我們打的,是他們自己打的,是有意製造事件,結果告到南京派員來調查。我把經過情形及既得的情報資料向他報告。同時陝州的行政專員李群我,及陝州縣張縣長、靈寶縣長都支持我,南京方面不了了之。靈寶最高法院又提出公訴,結果打了三個月官司,獲不起訴處分。

這場事情還沒有了結,匪諜又製造了第二次事件,一列軍官隊及一般旅客混合車由西安開出,沿路打車站,一出潼關他們就在車上糾集說到陝州段範圍要拼命。潼關的警探給我電話,我即轉告各分所即刻戒備。到達陝州我即命張站長該列車不許進站,同時給電向行政專員公署向李專員報告並請求派兵支援。

我率領所長到車站處,要把他們的車停在西閘口,準備給他們換車頭後開出。不料停車不到十分鐘,約有三百多人跑下車來,有的拿木棍、鐵條,有的拿小刀、石頭。前面有三個拿銅面盆,敲打著叫著大家去打車站。這個車上有兩個我們的便衣調查得很清楚,這三個帶頭拿銅盆係匪諜領導的人。我們的便衣探給我指示目標要我對他注意。結果他看我是穿著段長警服就想用鐵棍打來。我即叫衛兵把他打了,一槍把他結束。其餘二個想逃走,當時命他們拿著¹送到專員公署去。車上約有千餘人跳下車來準備打,看見周圍我們的弟兄已持槍對準他們,同時保安隊也趕到。我命既有旅客返回車上,即刻開車。下午接西安警務處電,要將打死的掩埋,傷者送洛陽醫院。這是第二次的麻煩。

共匪煽動對我攻擊,我的長官同事都替我操心。我個人來說一切在所不計,一方面將所得情報及處理經過,報到交警總局及保安局,不料我們的長官給嘉慰。從自以後這些軍官隊員們坐車就規矩了,再也不敢聽匪諜的煽動了。

敗給劉伯承的人海戰術

36年8月奉調洛陽警務段長,該段轄區自黑水關(編按:似應為黑石關,下同)至義馬車站,員警六百餘人也是過去交警改編過來。洛陽係河南重鎮,也是軍事必爭之地,古往今來的戰場。隴海鐵路有機廠一座,東西兩站,東站在城北門外邙山下,南門外有洛河。這一帶地形非常複雜,附近居民城外多數住在窯洞內。洛陽是古帝王之都,古跡很多。邙山下面有晉朝司馬懿的古墓,很高大。

我到差役²適因共匪企圖偷渡黃河進擾中原。過去洛陽段長孫源雖係軍校出身,但他沒有作過戰。上級特把我調到洛陽來,交給我這重大任務。我一方面要搜集區情,每天向上報,同時還要積極備戰,將所有的員警,老弱留在各站,其餘集合洛陽重新編組,除留少數二班留守黑水關大橋,餘均分配東西兩站及機廠,開始構築工事。其實所有防禦工事二〇六師早已構設完成,匪軍10月間由黃河北竄至洛陽北被我守軍李鐵軍部擊潰。李部繼續向南追擊陳賡部散匪,洛陽交由二〇六師駐守,師長邱行湘。該部到洛陽後即開始構築外圍據點所有工事。

37年4月(編按:應為3月)間大股匪軍劉伯承、陳賡部由郾城向西,山西匪軍由太陽渡渡河,切斷我洛陽以西鐵路。我段奉鄭州剿匪總部令,師由二〇六師指揮作戰,縮短防線,西段交二〇六師防守。我只擔任東站及機廠,及東閘口外鐵橋一座。7日時開始戰鬥,9日晚10時後洛陽城全部失守,師長以下全部被俘。城內的巷戰非常慘烈,共匪使用民伕在前面作人海戰術。慘無人道的行為實令人痛心。我在戰鬥第二天下午因東車站大樓係二〇六師工兵營據守東北角的周泳輝上校的指揮所。所有給養彈藥都在那裡。大樓失守後,我們糧彈無法補給,在黃昏的時候我率百餘同志向大樓反攻,三次至樓下,均被迫退出,死傷過多。很多同志無法退回陣地,因火力壓迫太強,我只好臥在軌道上,衣服上有好幾個彈孔,結果沒有受傷。逃出的同志以為我已陣亡,住鄭州的同事及惠賢母子哭了二天。

我(編按:此處應指作者部隊)到天黑後退回陣地,第三天早晨匪有密集砲火向我轟擊。因為全洛陽戰事都已結束,只有我機廠陣地峙立無恙,因為我工事堅強,都在地道內上面都蓋了很厚的路軌。他們對我無可奈何,我只等待鄭州方面援軍,奈無糧彈,官兵疲勞過度。二〇六師師長及團長都在陣地前叫我們停止戰鬥。我集合各所長命令他準備分三面突出,逃出後將槍彈丟棄,化裝向鄭州方面,在黑水關集合。到九點我即命突圍,我向東北角突出,當時不但天黑,還有小毛毛雨,沿北窯小河溝向東南。本來突出的跟隨的32人,到達下窯後只剩四個弟兄。我不顧一切地向東衝,大約在三點以後到達了白馬寺,實在無力行走。躺在村口麥草堆裡稍為休息。等到天明看見村裡沒有匪軍,向村民買了一點東西食了,繼續向東進。

下午5點到達黑水關和李所長見面。我們的援軍第四十七師、第十師均已渡過黑水關向洛陽推進。我即刻與鄭州辦事處電話聯絡。總計這次戰役陣亡所長二人、巡官五人、警士418人,其餘受傷所長一人、巡官二人、警士130餘人,被俘所長二人、巡官四人、警士60餘人。第二天鄭州辦事處派車來接,有一個笑話:當我第二天到達鄭州時,鄭州的報紙第一條新聞是洛陽城被陷,東站機廠仍由我路警張段長據守中。看了報紙令我啼笑皆非。

18日我軍收復洛陽,我乘車返回洛陽,將陣亡的同志殮埋,祭奠一番。為了爭自由,為了反奴役,為了反清算鬥爭,為了民族生存,而犧牲了我這一群多年老弟兄。「血債就要血來還,我更堅定我意志。一息尚存,一定要為我同志復仇。」這是我最後向長眠地下殉難同志墓前舉手宣的誓。屈指算來又過了15個年頭,無時不掛在我的心懷。

第二次巷戰:開封

37年4月開封雖然接近戰區,它是省會,一切繁華如昔。為了將來,上級讓我接掌開封警務段長。這一個段員警將近千人,不過這些官警都是老警察和汪精衛時期的偽警,士氣低落,裝備更談不上。我到站後即向上級報告這些官警只能平時看門,絕不能為保護開封交通而作戰。上面給我指示要我盡力而為,這樣一來使我朝夕不安。我到差以後,家眷一直住在徐州鐵路扶輪新村。惠賢為了我個人的生活,她堅決來開封同住。

8月間(編按:應為6月)匪從三面向開封前來。那時開封守軍師長李仲辛城內只有二個團,外圍係河南保安團一個師。這個師是不堪一擊,四個小時就追到城下。我將眷屬送至城內,我守著車站。站外有二列鐵甲車歸我指揮。中隊長荊福生係從前交警十六總隊同事,經二時接戰,匪軍衝至鐵甲車下,車上槍炮無法射擊。我即率警退守扶輪新村。這些警察無法打下去,一接觸就向後跑。我身邊只有二個老弟兄,無可奈何我只好向城內去。到城門口已被封鎖無法進去,最後到了一個從前給我踹三輪車的弟兄家暫避。

第三天城內巷戰,中午師長李仲辛在龍亭自殺殉職,省主席劉茂恩化裝逃出開封城。這一次戰役我段只陣亡三個警察。惠賢母子跳城逃出到鄭州,同事李段長夢伯家暫住。城失陷時間僅有16小時,我援軍趕到即收復。10月底匪軍大舉進攻開封,我把家眷送至南京中華門外江寧鎮居住。到28日上奉命令我掩護隴海員工撤退至徐州。

37年冬11月30日晚(農曆十月三十日)奉剿匪總司令部杜聿明副總司令命令隨國軍轉進。駐徐州部隊第二兵團司令邱清泉、十三兵團李彌、十六兵團孫元良,另有裝甲兵一師、工兵一個團,由徐州至蕭(縣),至永城,沿途共三個兵團數十萬大軍。到達永城陳官莊,我官警先歸十六兵團指揮,到後又歸十三兵團第八師部隊作戰,第三天又援至第二兵團一三九師各團補充。我被派為副營長,後又改為營長,樓莊戰役後又充副團長。

跟隨敵軍無人過問

是役傷亡慘重,我全營官兵僅餘二十餘人。不久我調回師部。我軍南移計劃早已被匪諜劉斐(國防部次長)交匪軍。因此匪軍一個月前已在永城以南一帶挖成幾十里交錯深溝,使我軍陷於永城一帶荒涼之地,無法南進,又兼臘月殘冬寒風大雪。一連12天大雪,官兵給養無法補給,我交警老弟兄僅有生存所長王挹三、張躍二人,班長三個,幸得見面,同聚一塊。共有卡賓槍四支、手槍三支,無法取得糧食,晚間只得衝過敵人村邊搶奪少數小米紅薯充飢。匪軍看見我們衝過即避至土碉內也不開槍。回到我們陣地後再到附近墳地挖出埋葬死人棺材板燒來充飢。這樣一來我們六人求生的問題似乎沒有很多困難,因此不必再向任何部隊報到。住在一個小碉堡內,另有降落傘搭了一個土窯,靠近臨時飛機場不遠。下雪的第十二天以後突然轉晴,國軍飛機出現在頭頂,大編隊運輸機空投給養彈藥,被圍半月來的情況又改觀,給養彈藥不成問題,只待天候好轉突圍而出。

38年1月1日總統蔣公派機投下各種慰勞品,及《告前方將士書》。從這天起投下的都是京滬一帶同胞所做的大餅及罐頭,食用比較方便。連日敵我接戰較多,傷亡亦慘。到10日晚9時我軍陣地多已被突破,我帶著這同生死的六人,亦乘黑向東南方向衝。不幸張躍受傷,至12時疲勞不堪,被送至附近安置,我五人跟著少數部隊繼續南進,拂曉前只好在一個村邊小溝內休息。待天明時看見附近全是敵人,只好將槍彈棄於溝內,徒手化裝老百姓,向西南方向前。敵人不但沒有問我,我們跟隨在敵軍後面也無人過問。翻過大烈山,到碓子口休息了一夜。

第二天(1月12日)下午到達南宿州,離城二里外被匪哨兵檢查,要通行證,要路條,一件都沒有。大洋錢還有27個、手錶一隻、毛衣一件,都給拿去,放我們走進城,給我10天糧票,同時叫我不能到城內告他,土匪隊伍永遠離不了賊性。城裡住了一夜,13日晨沿津浦線南下,到達固鎮橋,我軍撤退時把橋已炸毀。有一條民船要我們每人三個大洋,我們一支有二十餘人後面還繼續有跑出來的官兵。岸邊有一班共匪,這船伕是和共匪一路人。沒有錢只得在那裡坐待著。突然天上出現了中央飛機三架,共匪都跑了。這個船伕想走,給我們拿著,強迫他將我們送過對岸,同時步送我們離固鎮二十里外才放他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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