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原標題為「可歌可泣衡陽保衛戰」。
文／萬劍舞
圖/翻拍自《可歌可泣衡陽保衛戰》
衡陽城東屏湘江，北臨蒸水（草河），西部雖是一片平坦，但無數蓮池魚塘，星羅棋布，南側則丘陵起伏，小山綿亙，是個相當理想的防守陣地，衡陽之能守城47天，固由於官兵之英勇奮戰，但地形之有利亦為一大因素。當時，衡陽城內已實施強迫疏散，民眾扶老攜幼，拖家帶眷，紛紛向四鄉遷移，公路西站及火車西站更是行李堆積如山，人潮洶湧，每一輛車或每一列車，不但車廂內擠得水洩不通，車頂上亦有人滿之患 ，遠處望之，有如一個甲蟲或一條蚯蚓身上爬滿螞蟻，緩緩蠕動，整個衡陽景象淒涼悲壯，籠罩在戰爭氣氛中，但在官兵的照顧與維持下，秩序尚算良好。尤其疏散之徹底，實前所未見，至6月23日保衛戰揭開序幕，衡陽城內，已找不到一個老百姓，否則，在40餘天的瘋狂砲擊及轟炸下，不知有多少無辜生命犧牲哩﹗
第10軍部隊在四郊積極構築工事，在名義上，當時有預備第10師，190師及暫編54師（一個團）等三個師的番號，實際上是不足五個團僅萬餘人的部隊，要擔任衡陽城及江東岸的守備，兵力上實在單薄，只有求助於防禦工事的加強了。
兵力單薄，唯加強防禦工事
防禦工事，計分為障礙物與主陣地掩體。障礙物方面，東北兩面有湘江及熬水之天然障礙，西面則利用散佈之蓮池水塘，掘開連通，形成沼澤地帶，在通路及薄弱部份，以木柵及鐵絲網加強之。南郊為山地，利用地形，儘量挖掘絕壁及外壕，並輔以縱深的木柵與鐵絲網形成堅強的障礙。陣地限於時間及材料，仍是以散兵坑交通壕為主，機槍陣地，則是以木料門板再覆以三、四十公分以上石塊與積土的簡單碉堡，有房屋可利用者，則在牆腳開鑿槍口，道路上則用沙包堆成掩體，這些工事，與本軍在長沙構築者，實無法比較，但在當時的條件下，也差強人意了。
緊張而孤獨的幾天，我因無所歸屬，像個化外之民，帶着兩連徒手新兵，住在防禦陣地之外，眼看見日益嚴重的局勢，又不知部隊的狀況，簡直無所適從。尤其是在6月23日傍晚，當江東岸傳來密集的槍砲聲時，更使我心頭壓力沉重。入夜，又有敵機兩架來襲，在城內投擲燒夷彈，引起數處大火，為求安全，即以班長四人在祠堂內監視新兵，以免有情況時發生混亂，我則率其餘班長分四組在祠堂外擔任警戒，徹夜未眠，同時計劃着翌日遷入城內，再作打算。
24日晨，收拾行裝，即率部隊離開祠堂，通過190師陣地，到達前街附近，算是喘了口氣。將新兵集中在屋簷下休息，我帶班長數人選擇駐地。正是無巧不成書，混亂中，只見一支數十人的部隊背負行囊，風塵僕僕，亦到達休息，領隊的竟是本團軍械官王焱上尉及主管兵役的賴附員，晤談下，原來他們是前站人員，本團將於本日到達衡陽，真使我喜出望外，放下心頭千金重擔。傍晚，將新兵分別送交，回到部隊。
日軍第一次總攻，拂曉強渡耒水
日軍由株州，淥口突破暫二軍防線，沿湘江東岸南竄，於6月23日拂曉在泉溪市強渡耒水，與我190師568團發生猛烈戰鬥，衡陽保衛戰於焉展開。
軍長方先覺鑑於衡陽兵力薄弱而敵已迫近江東岸，除令190師先以一部渡江佔領五馬歸槽陣地外，並急電湘潭之第3師星夜趕回衡陽，增強守備。
第三師原在易俗河一帶拒止敵人，接電後，迅即脫離敵人，以第八團殿後，在衡山南嶽一帶對敵實施遲滯作戰，替190師城北防線，190師則連夜渡江，協同暫編54師作戰。
第9團擔任衡陽北部守備，以第3營佔領草河北岸來雁塔至望成坡之據點陣地，第1營擔任演武坪－轄神渡－易賴廟街之線守備，第2營為預備隊。
本連附特務排除任團指揮所（住於縣政府）警衛外，並擔任瀟湘碼頭以北湘江西岸之警戒。受命後，已近午夜，迅速召集幹部分配任務：「一、特務排除部署哨兵外，連夜在前院構築掩蔽部二個。二、機槍第二排利用屋頂，用沙包堆積射擊掩體，擔任對空防衛。三、機槍第1排，附臨時編組之步兵班，擔任湘江西岸警戒」。交代完畢，我首先率第1排至江邊接防，到達時，190師部隊已撤離，江東岸槍砲聲不絕，戰況激烈，我城區砲兵亦向東岸行火力支援，砲彈越江呼嘯飛行，聲勢驚人。而此時敵機數批來襲，在市區與東岸投擲燃燒彈，到處大火，天空一片殷紅，滾滾江水，亦照耀如黃河濁流。在緊張的氣氛中，我第1排官兵，以最快行動，迅速建立三個班據點，隨即開始加強工事。凌晨3時許，又有敵機兩架來襲，在城區投彈，並聽到團部方面有機槍連續發射聲，知我第2排正在對空射擊，即利用堤岸掩護返回指揮所，只見縣政府一角，被敵機炸中，引起大火，官兵在團副指揮下，正全力滅火及搶運物品中，一片混亂，直至東方發白，始恢復秩序，除部份糧食及炊事房被毀外，幸官兵無傷亡。當即告知各排「儘量利用時間休息，並對新兵施以防空防砲擊之訓練」。同時建議團附，對團部雜勤士兵，予以適當編組及演練，以免再有混亂情形發生。
八時許，奉命隨團長至草河以北第三營視察，到達時，先由孫營長報告部署概要，旋赴望城坡第9連陣地，連長許健，三分校16期學生，精明能幹，深得團長喜愛，與筆者曾同事於軍部參謀處第1科，當時參謀處長即係蕭圭田團長，今在戰場聚首，備感親切，誰料這竟是最後一面。
望城坡標高並不高，但地勢頗為險要，北望衡山，監視整個南下路線，南瞰衡陽城，控制草河一帶平地，與來雁塔同為城北兩大要點。惟工事仍相當簡陋，障礙物僅一層鐵絲網，掩體亦未覆蓋，交通壕部份深度不夠，且並未貫通，以此作為固守據點，條件實在太差。蕭團長着即囑咐許連長儘一切手段，加強陣地工事。隨即至來雁塔第8連，情形亦相差不多，最後視察第7連預備陣地，連長周炳生，閩北人，21總隊同學，正率領官兵積極構築工事中。中午返抵草橋，察看工兵部隊預作之爆破準備。
是日，江東岸戰鬥仍猛烈進行，敵我空軍亦先後相間前來助戰，至晚間，團部得上級通報， 「一、敵人部隊竟日由東陽渡江向衡陽城南集結，二、北面由長衡公路南下之敵，亦突破衡山我第8團之抵抗線，向南急進中」。情況已相當緊張，團長與副團長整夜都在第一線督導加強戰備，我則協助團附，坐鎮指揮所連繫戰況。
26日拂曉，江東岸戰鬥復熾，而槍砲聲更接近湘江，日出後，敵砲兵向我西南方第7團及預10師陣地行廣正面射擊，接着敵機十餘架更番轟炸，慘烈的西南方丘陵陣地爭奪戰，正式展開，砲聲隆隆，槍聲達達，整日不斷，更雜以密集的手榴彈爆炸聲，全城震動。本團正面，雖尚未與敵接觸，但不斷挨敵機轟炸，疲於奔命的從事消防滅火工作，及搶救補給品，也弄得焦頭爛額，勞累不堪。入夜後，在團部獲得通知：「一、經一日戰鬥，我西南陣地，屹立不動，敵我傷亡俱重。二、我190師及暫編54師一個營，將於今夜撤回城內」。午夜，570團前來接替江防，我機槍第1排歸還團部。
27日整日戰鬥仍在西南方進行，上午曾有我野馬式戰鬥機6架飛臨助戰，反覆俯衝轟炸及低飛掃射，目睹美妙的空軍戰技，我官兵士氣大振。黃昏後，第3營派在前方的警戒部隊，受敵壓迫，已撤回主陣地。團長當即與第一線各連長直接通話，鼓勵嚴陣以待，沉著應戰。並指定我率機槍一班及步兵一班，待命隨同團長至前方督戰。
